一段启程
时间过得真快啊!几天的假期就这样转瞬即逝了。此刻,虽然我很不愿离开那个生我养我给我许多梦想的故土,更不愿离开我那几近头发花白的父母双亲,但假期太短,一切皆不如人愿,我必须启程回重庆去了。
临行前,母亲将许多好吃的东西打成包以便临行携带,还叮嘱我千万要照顾好自己。
我走了,母亲将我送到村口。我知道她很舍不得我,想再留我住几天,然而却留不住,只得站在村口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这哪像回家呀?跟走亲戚有什么区分么?”我自然明白母亲话里的含义。
父亲背起行李一个劲儿地往前走,像春天的暖风一般轻盈,又像一池秋水深邃从容。因为是初春的早晨空气格外的清新,小路旁的小草上积满了露珠,树枝上的露水滴到地上嗒嗒作响,一阵微风吹来我感到一丝丝的凉意。这是一条通向远方的乡村小道,突然间我发现行李已把父亲的背都压弯了,于是禁不住叫住了父亲:“爸,把包给我吧!”父亲并没有回答我的话,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啊,走。过了许久才说:“别担心我,我还行,你老爸还年轻呢!”这时,父亲的脸上一定堆满了笑容,尽管他背对着我,但凭我的直觉却依然能觉察到他那慈父般的疼爱之心。我激动了,没有再和他争辩,然而一股热流已在我的心里悄然沸腾了起来。
一阵微风吹来,我突然看见父亲那蓝灰色的袖管竟在风中微微抖动,这件衣服不正好是我给他买的吗?我震惊了——在那蓝灰色的长衣里面,父亲的身躯一定瘦得可怜,那双布满老茧的双手记录了多少生活的艰辛,而那弯曲的身躯又怎么会是行李压弯的呢?!。
刹那间我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父亲,他那高大的身躯像白杨树一样挺拔,那浅浅一笑的眉宇间也不曾有丝毫的皱纹。在家中,他是一个好父亲,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,同时也是一个讲信用的人。在家乡的土地上,那高高的山坡时常能见到他的身影;那一条条弯弯曲曲田埂上留有他深深的脚印。一畦畦金灿灿的油菜花因父亲的汗水浇灌而更美了,更香了;那光秃秃的荒坡瘦土也因父亲的辛勤劳动变成了一片嫩绿。可如今又是怎样的呢?父亲那挺拔的身影已被残躯弱体取代了,满布皱纹的脸额早已刻上苍桑岁月的印痕……这是为啥?我只能说完全是我和小弟的缘故,如果不是我和小弟,父亲也不会如此了。记得有一年生活都成问题,但为了我和小弟的学费,父亲竟毅然决定将家里的粮食担出去卖了,然后换成钱供我们姐弟俩读书。后来,父亲和母亲又承包了大量的土地,没日没夜地干活才挽来了生活的保障。我真的很不应该,自我长大成人从学校跨入社会后,就很少回家了,只有每年的春节才回家一次,这又怎能尽我们儿女的孝心呢?
不知不觉间,我们很快到了车站,父亲放下行李就购票去了。我座在候车室里等父亲,不一会儿父亲不仅买回了车票而且手里还有一瓶纯净水。很显然,父亲担心我口渴,这瓶水是他买给我在车上解渴喝的。
车进站了,我很快上了车,随着最后一位旅客进入车箱,车门也“嘎”的一声关上了。父亲跑到我的车窗外想告诉我一点什么,但车身已缓缓地挪动了。这时我向车窗外望去,看见父亲站在那里,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胶鞋,一阵微风吹过,他那稀稀疏疏的头发也随之闪动,那枯黄清瘦的脸上还挂上了些许愁容,一双不太明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列车开往远方……车越开越快,最后父亲竟完全消失在了我的眼前,我哭了,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在怀中的纯净水瓶上。这只是一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水,但它对我来说却胜过于生命中某些最宝贵的东西。我赶紧擦拭了眼泪,我生怕别人向我投以异样的目光。
我回到重庆开始我的打工生活后,无数次父亲都出现在我的梦里,虽然那瓶纯净水已被我喝光了,但它却依然储存在我的心中。
经过多年的挣扎,我终于明白了父亲的用意。虽然那瓶纯净水只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东西,然而却是父亲教我做人的原则。虽然父亲不能十里相送,只能送我短短的一段路程,然而却是父亲的警示,他希望做儿女的能常回家看看,当然也是天下父母对儿女的思念。
后来,我每年回家一次,我以为父亲不会再送我了,可是我错了。他依然送我到车站,还是那个车站,还是远远地望着我离去,从此我沿着父亲送我的那段启程,慢慢地走向了人生的“征途”。
作者:钟顺莉